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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院長辦公室,院長拿了好大一袋遞給我,裡面有好多鳳梨酥和芒果酥,「幫我分著給道元和雪兒,叫他們有空來走走,也好一陣子沒有看到他們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接了過來,好沉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院長又突然說,「對了~妳先坐一下,我去倒杯好喝的紅茶,妳試喝一下,古早味的喔!」

 

       她一離開之後,我便拿了一些錢,夾在辦公桌上的院長日誌裡,如果直接拿給院長,她一定不會收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才剛把日誌闔上放到桌上,就有人說:「在幹嘛啊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嚇了一跳,以為是院長回來了,抬起頭一看,沒想到是石光孝的外婆,依然穿著祺袍,頂著梳好的頭髮,我看著她愣了一下,她看著我,也愣了一下,然後又用銳利的眼神看著我問,「妳是誰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又來了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很無奈的掙扎要不要解釋時,院長回來了,看到石光孝的外婆打了個招呼,「啊~妳來啦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外婆冷哼了一下,隨即又從口袋裡拿出香菸,點了一支抽著,「快點,還讓我下雨天出門,哪來的人這麼大牌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院長笑了笑,「我大牌一下不行喔,對了剛好,我介紹一下,這就是我常跟妳提起的小鐵。」接著看著我說,「這是阿孝的外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外婆,妳好。」我打了招呼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誰准妳叫我外婆?」她又來了,我本來不想叫,院長在這裡,我也只能打招呼,雖然我知道會有這種反應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院長拿掉外婆手上的那根菸,「妳不要嚇小孩,還有就說了在這裡不要抽菸的嘛~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外婆一臉很不爽的說,「所以我才懶的來啊,東西在哪裡?我趕著回家上網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院長搖了搖頭,然後把桌上的另一袋鳳梨酥遞給她,但外婆眼神卻看著我,是要我幫她拿的意思嗎?我走了過去,幫她提了那一袋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小鐵,那就麻煩妳了,幫忙拿到她車上。」院長不好意思的對我說著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提了自己的那一袋,站在院長室門口和她道再見,看到院長背後的外婆,也拿了一疊錢,拿起院長日誌,一打開看到裡面有錢,便抬起頭來看了我一下,我笑了笑,她也把錢放在裡面,把日誌放在桌上,然後走出辦公室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這時雨停了,太陽出來用力曬著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跟在她身後,差不多兩步的距離,外婆又拿了一根菸抽著,一直走到熟悉的車子旁邊,我很自然的打開後座,把鳳梨酥放好,再把門關上,外婆看著我的一舉一動,接著把菸丟在地上踩熄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看來很常坐我的安迪吧!」她指著車子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微笑著避開她的話題,「外婆,開車小心。」七十幾歲的老人家還能開車,真的很不簡單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上車。」她開了著車門,坐上駕駛座後對我說著。

 

        蛤?

 

        外婆見我沒有反應,於是又大吼了一聲,「我叫妳上車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嚇的我打開門坐了上去,門都還沒有關好,外婆就發動車子,踩下油門,咻的一聲離開育幼院,我呼吸困難,結結巴巴的說:「外婆,我可以自己回去,不用送我沒有關係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外婆氣定神閒的踩著油門,「誰說妳可以叫我外婆,誰說要送妳回去了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不送我回去是要去哪裡?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那外婆妳可以讓我在這裡下車嗎?」我可以自己回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妳在這裡下車?那誰幫我提東西回家?」外婆笑了一聲,覺得我天真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但我卻因為這句話,嚇的滿腦子凌亂,回家?意思就是我會碰到石光孝嗎?想到這裡我就全身發冷,好像快要生病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外婆轉過頭看了我一眼,「冷氣都開那麼強了,妳流什麼汗?這麼嬌貴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忍不住在心裡哀嚎,外婆,那可是冷汗啊!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外婆,我還有事得回店裡,可以先讓我下車嗎?」我結結巴巴的說,真的希望老天爺給我一個奇蹟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但她沒有理我,哼著我沒有聽過的歌曲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或許,我該考慮跳車,唉~但我怕痛,整個人在車上坐立難安,一直想著是不是還有別的方法,可以讓我不痛而且安全的離開這台車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外婆又點了一根菸,一手握著方向盤、一手優雅的抽著,雖然姿勢很美,可是我覺得外婆的菸用量太高了,身邊沒有會抽菸的人,因為雪兒爸爸就是肺癌過世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忍不住又說:「外婆,抽菸對身體健康不好,妳抽太多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她沒有理我,繼續抽著,然後說:「妳跟那小子吵架了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先是愣了一下,接著回答,「沒有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外婆突然提高音量,「沒有?沒有的話那小子是整天擺什麼臭臉給我看?跟他講話也不理我,每天關在房間不知道在幹嘛?早上一句話也不說就出去,害我 這種怪天氣的還出來拿鳳梨酥,晚上等他回來,一定要把他趕出去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聽著外婆的話,我心裡又多混亂了幾分,但想到他出去了,我可以不用碰到他,就覺得心裡輕鬆許多,屁股的那幾根刺好像消了一樣,我放鬆的靠在椅背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 轉過頭看著外婆的臉,想起她對我說的那句不適合,突然之間好想知道答案,我深吸了一口氣,活了二十九年,終於把這個問題說了出來:「外婆,為什麼妳覺得我和石光孝不適合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外婆也轉過頭來看著我,先是發火的說:「到底要講幾遍,不要叫我外婆,還有,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們不適合了?」發火的表情消失,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才莫名其妙好嗎?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明明就有說過,我炸豬排給你吃的那天啊~妳叫我不要喜歡石光孝,妳還說我們不適合。」我有一點小生氣的說,礙於她是長輩,我極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緒,但音量還是忍不住提高很多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有嗎?我有說過嗎?我不記得了。」外婆幾個字就想打發掉一切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有,明明就有。」我據理力爭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沒有,明明就沒有。」還是死不承認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真的生氣了,「妳有說過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外婆看著我,帶著笑容說:「妳有證據嗎?去調錄影帶啊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頓時整個沒力的靠回椅背上,扶著額頭,我覺得我整個人快要爆炸了,外婆的腦海裡是放了橡皮擦嗎?我為了那幾句話,難過了好幾天,現在她完全推翻,那我那幾天是白難過嗎?跟白痴一樣啊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幹嘛臉色這麼難看?現在是對我發火了嗎?」外婆還好意思問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氣的不想理她,簡單的說:「沒有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現在的小孩一個脾氣比一個大,在家看那小子的臭臉,怎麼我現在還要看一個女孩的臭臉,尊重長輩這件事,好像都不知道忘到哪裡去了。」外婆酸酸的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收起臭臉,再怎麼生氣她都是長輩,奶奶有說過,長輩再怎麼不對,可以溝通,但不可以沒有禮貌,我很努力的想要微笑,但我的顏面神經真的很難控制,努力的露出笑容,好聲好氣的說:「外婆,我沒生氣。」說完還笑了兩聲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瞪了我一眼說:「妳好醜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嘆了一口氣,算了,反正就是等一下幫她把東西提回家,我就馬上走人,接下來也不會有什麼碰面的機會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又到了那一棟像小學的建築,外婆跟警衛打了個招呼後,警衛笑了笑把大門打開,接著把車開了進去,停在停車庫內,我驚訝的問:「為什麼開進來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借停一下啊~不然我家附近那裡哪有位置可以停。」外婆很自然的停好車,下了車,眼神示意我要記得提鳯梨酥,我打開後車座,提出我的那一袋跟外婆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撐著陽傘走在我前面,我走在後頭問,「沒有經過主人同意就停沒關係嗎?」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外婆冷笑了一下,轉過頭來跟我說:「這主人我從小看到大,我為什麼不能停?這裡是光孝的舅舅家,妳連這個都不知道?不然你們是在談什麼戀愛?辦家家酒嗎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被太陽曬的快中暑,但還是不忘解釋,「我們沒有談戀愛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但外婆似乎不在意我說的,「走快一點,我要熱死了。」一直催促著我,雖然我力氣很大,但一手都各提了快要十公斤的東西,也是很重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好不容易到外婆家,我有點遲疑的要不要進去,站在門口發呆,不知道石光孝回來了沒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外婆看了我一眼,然後大聲的說:「還不快點進來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點了點頭,硬著頭皮走進去,走到客廳之後,我把鳳梨酥放在桌上,打算趕快離開,「外婆,那我還要回店裡,就先走了喔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才跨出第一步,又被她叫住,「等一下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洩氣的轉身,又有什麼事啊~外婆!

 

        她從櫃子裡拿了二瓶醃漬的黃瓜罐遞到我面前,「打開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嘆了一口氣接了過來,咔、咔個兩下,把黃瓜罐遞還給外婆,她一臉滿意的看著我,「長的醜,但至少還有力氣大這個優點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謝謝。」無奈的回應著,「那外婆,再見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她老人家又發火的說:「我有說妳可以叫我外婆嗎?我有說妳可以離開了嗎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看著外婆的臉,我真的很想哭,您為何整我?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我要吃炸豬排。」說完後,又跟那天的動作一模一樣坐在餐桌旁,拿了書翻著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真的拿她沒輒,只好走到冰箱,重複上次的動作,拿出豬肉、麵粉、麵包粉、蛋,還有其他的配料準備,接下來開始,拍打豬肉、沾麵粉、炸豬排,不到十分鐘,一盤炸豬排就放在外婆的面前,我很識相的先幫她拿了筷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坐在她面前,等她吃完豬排之後,幫忙整理清洗乾淨之後,我再次準備離開,「外婆,碗都洗好了,我先回去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等一下,我要吃炸豬排。」外婆看著我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她,她突然打了一個嗝,明明就那麼飽,還要再吃什麼豬排?「妳確定?」我問著她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點了點頭,又打了一個嗝,後來自己也假裝不下去,惱羞成怒的放下手上的書,然後對我說:「過來坐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有一種時光交錯的錯覺,現在是發生什麼事了?為什麼一直在重複一樣的事?又要說我們不適合了嗎?還是叫我不要喜歡石光孝?這些我都知道,我不會再喜歡他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坐好之後,和外婆對看了一分鐘,她突然對我說:「你們趕快和好吧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蛤?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我以為妳又要說我們不適合了。」我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我什麼時候說過?妳調錄影帶嘛!」外婆不滿的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算了,提到這個話題的我,根本就是沒有智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站起身,「外婆,沒事的話,我先走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等一下,我有說妳可以走嗎?」外婆在我背後喊著,但我決定假裝聽不到,再這樣下去,我一輩子都走不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走到了門口,外婆還在我後面喊著,「趕快和好啊~」

 

        聽到這句話,我可以體會每天被問我相同問題的道元和雪兒的心情,完全、非常、Totally,從現在開始,我絕對不會再問他們這件事,真心不知道報應會來的這麼快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用最快的速度穿好鞋,站好,準備離開的時候,石光孝正站我前方看著我,我解讀不出他的表情,只是他像是要把我看穿那樣,一直看著我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我被他看的有點心慌,移開放在他臉上的視線,我看到他旁邊站著無尾熊,就是Vencent的妹妹,而她身上披著我做給石光孝的那一件衣服,我最喜歡的那一件黃藍格子襯衫,而石光孝本人則是穿著白色背心和牛仔褲,無尾熊依然掛著尤加利樹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他為什麼好好的一個人不當,要當一顆尤加利樹?

 

        看到那件衣服披在另一個女人身上,這一幕讓我鼻子很酸,眼睛也很酸,我知道這是要哭的前兆,但我很努力忍著,到底是我倒楣還是石光孝運氣太差,每次都讓我看見這種事情,可是我一點都不想看到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傷心的往前走,推開他的那一刻,我眼淚已經掉下來了,然後開始往前跑著,為什麼要讓我看到?我做給他的衣服,披在別人身上?

 

那是我對他的心意,他為什麼不懂?

 

        跑不了多遠,石光孝就背後抓住我的手,我們停了下來,但我沒有回頭,現在看到他的臉,我都會心酸的快要死掉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小鐵,妳聽我說,妳不要誤會,因為小妮的裙子沾到那個,就是女生每個月都會來的那個,所以我只好先脫下來,讓她遮一下,沒有別的意思,Vencent叫我幫他送小妮回去,可是小妮也忘記帶家裡鑰匙,所以先來我家。」他抓著我的手,站在我背後解釋著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眼淚流著,沒有回答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小鐵,對不起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知道面對這種事,男生要發揮風度,但為什麼石光孝該死的那麼有風度?

該死的要對每個人都那麼好?為什麼喜歡上好人,會需要承受這種不開心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他走到我面前,看到我的眼淚嚇了一跳,「妳哭了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對於他的問話,我真心火大,「我不能哭嗎?我做給你的衣服在別人身上,我不能為我自己心酸一下,難過一下嗎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小鐵...。」石光孝一臉歉意,還想說些什麼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不要叫我的名字。」我現在已經不是難過了,是生氣,氣自己為什麼要愛上他,真的好辛苦,辛苦死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無力的蹲在地下,氣到大哭,為什麼要這麼累?為什麼?為什麼?我真的不懂心裡的這些委屈是從哪裡衝出來,多到把我淹沒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他擔心的也蹲在我面前,摸著我頭說,「不要哭了

 

        我也不想哭,但不知道眼淚就是一直掉、一直掉,沒有人告訴我,學會哭之後,會變的這麼愛哭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面對這一切,我真的不想再繼續了,我抬起頭看著他,我們的距離又只有五公分,看著他的臉,我想也許一切都該有一個結果了,我不想再這樣下去,就在今天把問題解決吧!

 

我喜歡上他的這個問題。

 

於是三秒之後,我讓距離變成0

 

        是的,我吻了他,做了我一直很想做的事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當他的臉又再度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,我鼓起勇氣問著他:「如果我說絕對不會問你攝影跟女朋友,你要選擇誰的話,你會不會就敢交女朋友了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他看著我一臉複雜,沒有回答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,他依然是那個複雜的表情看著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,我站起身,他也跟著我站起身,我看著他,這個讓我知道喜歡是怎麼一回事的人,想著這一陣子發生的事情,有快樂,也有難過,謝謝他對我的好,也許對別人好只是他的習慣,但我依然謝謝他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拭去眼上的淚水,然後對他說:「從現在開始,我不要再做衣服給你了,因為我不喜歡它穿在別人身上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小鐵。」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喚著我的名字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還有,從現在開始,我不要再喜歡你了。」接著轉身打算離開,他卻又拉住我的手,我回過頭,無尾熊跑到他身邊,手又勾在他身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看到這一幕,我說了最後一句,「因為我討厭別的女生勾你的手。」我用力的甩開他的手,跑出巷子,攔了計程車,坐上之後,又開始用力的哭。

 

        計程車司機轉過來,遞了盒面紙給我,「小姐,我知道妳可能很難過,但可不可以哭小聲一點?我聽不到基地台的無線電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抽了幾張面紙,對他說了聲,「sorry~」接著繼續哭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都還沒有開始就結束的失戀,竟比前面九次痛上千倍萬倍,原來如果真的愛上一個人,結束的時候會是這麼痛苦,原來愛這是麼一回事,我要感謝上帝,讓我愛上第十個人的時候,知道什麼是愛。

 

        至少,現在我懂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這個晚上,我把二十九年來沒哭的份量,全都哭完了,愛的代價比想像的還要大,奶奶又來到我的夢裡,說要幫我辦三天三夜的流水席,還要放上八百個大龍砲,慶祝這一次,我是真的失戀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真是謝謝妳啊~奶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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