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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每個人的心中都藏了一個悲傷的故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----------夏綠蒂。

 

 

 

 

    小倫最常對我講的一句話就是,妳交過的男朋友,我們兩個人的手指頭加起來都算不完。

 

    其實,我一直沒有告訴她,如果再加上姐妹們不知道的對象,就算再加上凱茜和采雅的手指頭也不夠,正確人數從很久之前就不可考。

 

當然我也不會去告訴小倫我的戰績,因為那人數超乎她的想像,以免讓只交過一個男友的她太受傷。

 

我必須先說,這絕對不是炫耀,是三十年來消極的自我安慰。

 

    誰不希望第一次擁有一段愛情就可以直到天荒地老,不用經歷分手、心痛,但是天不會荒地也不會老,所以初戀往往都會變成,你人生裡最開始的那一段傳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初戀男友對我說,長大以後,我要娶妳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只是日子過了,我們長大了,他卻娶了別人,去年接到了他的帖子,我和小倫一起去吃喜酒,我對他舉杯,真心祝他永遠幸福快樂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感情就是這樣,你來我往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從第一次戀愛之後,來來往往,交了越多男友,卻越不了解男人,到最後不了解自己,花掉了我最寶貴的時間,青春就好像一場夢,年紀往往就是喚醒你的那顆鐘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曾經,也想試著一段時間不交男友,可是當半夜,空盪盪的房間裡,寂寞空虛緊抓著你不放,你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,莫名其妙的慌張到想哭,只想有個人可以從背後擁抱你,化解你的孤單,而對象是誰根本不重要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就是那樣。

 

     「夏青青,妳在發什麼呆,還不快點挑,我都要餓死了,妳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飢餓感,我餓了三十分鐘就會精神崩潰,再這樣下去,我不知道是先殺亂介紹一通的小姐,還是先殺放空的妳。」何凱茜的怒吼…不,應該算是咆哮,嚇到一旁抱著禮服的店員小姐,也驚醒神遊的我。

 

    我不好意思的乾笑了二聲,「我有認真在挑啊~」從早上十點半,婚紗店一開門到現在晚上七點,我整整挑了快要九個小時的禮服,穿到現在沒有四十也有五十套,可是就是沒有幾件喜歡,我穿穿脫脫,一下腰束緊,一下胸部要挺,都快要累死了。

 

    「最好妳有,還有這間婚紗店是誰挑的?哪來這一堆不三不四的,還有過時的禮服,還好采雅沒有來,她一定會說她眼睛痛。」凱茜一臉嫌棄的看著旁邊那一堆禮服。

 

    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,真的還好采雅沒有來,高級精品經理看到這些有的沒的禮服,她不在現場吐,就算是很給我面子了,可是沒辦法~這就是人情壓力,我無奈的說:「老闆是文森媽媽的好朋友。」

 

    小倫在旁邊忍不住附和:「我就知道,喜餅也要用她朋友開的,連辦喜宴的飯店也是由她決定,要找她喜歡的,我真的不知道,到底是你們要結婚,還是他媽要結婚?」

 

    「要不是連喜帖都印好了,我真的超想叫妳不要結,文森又不是什麼好對象。」凱茜又補了一槍,話講的超直接,不過認識她那麼久,我完全習慣。

 

    我知道文森在她們眼裡是真的不夠好,可是每一段感情、每一個對象,我總是運氣特別不好,當大家都在想找好男人當男友的時候,我已經放棄,只能在一籃爛柿子裡,挑一顆比較不爛的,但事實上,也是爛柿子。

 

    小倫常說,妳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樣,明明就可以找到更好的,不要委屈自己,這我當然明白,但什麼是更好的,什麼是適合自己的,波折之後的我已經沒有信心了,對自己、還有對愛。

 

    總是在期待新戀情開始,而在一段失敗的感情結束,這就是夏青青的愛情故事,燦爛又悲哀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現在最大的期待,就是平平淡淡的生活,結婚生小孩,可以擁有一個專屬於自己的家庭。

 

   「好啦,都要結了,就不要再講這個了。」小倫趕緊出來緩頰。

 

   凱茜走到我旁邊,然後拍了一下我的肩膀:「妳當我沒說過,我只是還沒調適好。」

 

我笑了笑,拉了拉她的手,其實,我一點都不在意,因為這是凱茜關心我的方法。

 

三十歲了,在文森父親過世之後,他媽媽傳統的觀念,希望我們在三個月內結婚。

 

那一天,我們兩個就這麼決定結婚了,什麼求婚、什麼鑽戒,那只是連續劇裡才會有的情節,對於那些種種,我非常陌生。

 

當週遭的人興奮的問我,那妳男友怎麼跟妳求婚的?一定很浪漫厚,有沒有鑽戒?Tiffany的嗎?

 

我都只能笑著不回答,因為什麼屁都沒有。

 

最清楚狀況的人,聽到這件事,三個都想殺了我,但很可惜的是,她們下不了手,不然以凱茜的個性,可能會發生劫婚這件事。

 

這就是現實,好男人是什麼?那對我來說跟美國太空總署NASA一樣,是在遙遠的遠方,這輩子永遠碰不到的東西。

 

每個人都希望可以遇到真愛,但尋尋覓覓之後,也只能套用那一句老話,「真愛難尋」,年紀越大越可以體會,我們生活在現實裡,有很多事情不能抗拒,只能選擇慢慢接受,才能讓日子好過一點。

 

就像父母對我的忽略,從小時候開始,他們的眼光就很少在我的身上停留,能為了妹妹生病,把國小一年級的我丟在家裡整整二天,喝自來水、吃冰箱過期食物過日子,那些痛、那些創傷,我也都適應的很好。

 

所以,就算凱茜對我講了再多不好聽的話,又有什麼好難過的呢?至少,那是源自於對我的愛。

 

我也很愛我的朋友,所以從包包裡拿出這間婚紗店的VIP卡,遞給她們,對她們說:「我未來的婆婆說,要幫忙宣傳一下,以後妳們結婚,來這裡可以打八折。」

 

凱茜和小倫同時把二張卡丟到一邊,動作之快速,不到一秒。

 

「我這輩子最不想做的事,就是結婚。」凱茜很兇的說。

 

小倫則是淡淡的回答:「先不要說結婚這件事,光是這裡的禮服,我都想離婚了。」

 

我忍不住大笑。

 

「妳還笑,我再餓下去,我會做出什麼事情,我自己都不知道了。」凱茜敲了一下我的頭,給我下最後通碟,我知道這是她的極限了,因為一整天到現在我們只吃了一個麵包。

 

凱茜下手超重,痛死我了,我一直揉著被她敲到的地方,「好啦,等一下請妳們吃大餐。」

 

小倫聽到大餐眼睛都亮了,「一定要啊~妳以為我們會這樣放過妳嗎?而且我還想要小酌一下,是小酌喔!妳上次推薦我那瓶甜紅酒超喝的,我有跟同事介紹,大家最近都愛上那一瓶,前天我們部門…。」

 

凱茜不知道是去哪裡找到一件超露的禮服,不管小倫還在講話就塞到我手裡,「馬上去換。」

 

我拿起禮服看了一眼,驚訝的說:「這件?」

 

她毫不猶豫的點完頭後,把我推進更衣室,然後在門外說:「其實不管妳有沒有試穿,我都決定就是這件了。」

 

換好之後,我真的覺得凱茜很希望我結不成婚,純白長禮服,低胸、挖背,沒看錯!是挖背,不是露背,那挖到都快要低腰的挖背,然後貼身長洋裝,我站在鏡子前看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。

 

「也太美了吧!」 小倫衝到我旁邊,一直在旁邊大叫。

 

我嘆了一口氣,好看是好看,雖然我平常也很喜歡穿的清涼一點,但是,結婚禮服這樣,我那傳統的婆婆可能會馬上把我趕出門,「我覺得有一點太露了。」我表達了我的意見,雖然很少被採用。

 

凱茜馬上在我旁邊大吼,「少囉嗦,上面有寫夏青青的名字。」

 

「真的,我們四個裡面就妳身材最好,要什麼就有什麼,有胸有腿有屁股有腰。」小倫也在旁邊附合。

 

「就是沒有挑男人的眼光。」我自己很認份的說。

 

她們兩個同時看著我,用很堅定、認同到不行的眼神對我點了點頭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有時候,真的很哭笑不得,我的好友們直接的程度,真的是全世界沒有人可以比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青~我覺得這件真的很適合妳,就挑這件了吧!妳什麼都不能決定,什麼飯店、喜餅都他媽媽挑的,妳自己決定禮服不為過吧,更何況妳真的要穿那些很醜的禮服嗎?第一次結婚總是要讓自己美一點啊!」小倫加入說服我的行列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開始動搖,畢竟要我去穿那些大燈籠袖,又縫上一堆有的沒的亮片我真的做不到,就像小倫說的,什麼都沒有掌控權的我,自己穿的禮服總有權利決定吧!

 

        三秒後,我點了點頭,也許只是我一點點小小的叛逆,但我卻很開心的在預訂單上簽了我的名字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壓抑太久的我,自認為得到這小小的勝利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稍微整理過後,我們上了凱茜的車,準備到她朋友開的PUB聽歌喝酒吃東西,我從包包裡翻出手機,螢幕上一片空白,沒有任何來電,也沒有任何簡訊,就跟以往一樣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文森打電話給我的次數,一個星期都可以數的出來不會超過三次,問他要不要陪我挑婚紗,他給我的答案是,這種東西女生自己去挑就好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今天早上出門前打電話給他,他說跟朋友有約要去聚餐,一整天了,還是沒有半通電話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雖然很習慣,但看到空白的螢幕,心裡是還是每次都得重複一次失落感,默默的在心裡嘆氣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凱茜從後照鏡看到我的表情,很直接的說:「他如果打給妳,妳才要嚇死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唉,也是,我對自己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感謝凱茜的安慰,我心裡好多了,所以也很大方的點了滿桌的菜,更大方的讓何凱茜這位大小姐點了一瓶Torbreck The Steading,這瓶酒是我很喜歡的一瓶,我喜歡它喝起來香甜的味道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不改習慣的邊吃邊看手機,期待文森打給我,也在思考不知道該不該打給他,嘴裡忙著吃,心裡忙著起伏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台上表演的樂團是小倫的朋友,表演完跟我們打個招呼就走了,然後方艾倫也跟著莫名其妙消失,我便開口問了凱茜,她和采雅的事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凱茜,妳還好嗎?」我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明白我在問什麼,苦笑了一下,接著說:「小倫都告訴妳了吧!我從來不知道我會愛上自己好朋友喜歡的人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也從來沒有想過,凱茜會在結束和前男友糾纏不清的戀情之後,愛上了采雅喜歡的男人,她和那個男人現在進展到什麼程度,我真的不太清楚,畢竟感情裡這麼失敗的我,其實是最沒有資格說話的,當然也不會去插手好友的感情世界,只能偶爾聽著小倫給我的消息。

 

而采雅也許受到了某種程度的傷害,只丟了個簡訊給我們,說她出國了,然後我們都聯絡不上她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很擔心她們兩個,畢竟這麼多年來的友情,我一點都不希望,因為這樣而有什麼損傷,這樣真的很荒謬,也非常不可思議,老天就像是跟她們開了一個大玩笑,可是我真的很想說,這一點都不好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別這樣,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妳,可是,我絕對相信,妳們都不願意傷害對方。」我就是真的不太會講話,面對這種事我就是講不出什麼大道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凱茜喝掉手中的那杯紅酒,緩緩的把酒杯放在桌上,然後把手搭上我的肩,在我耳邊說:「我知道,我沒事,我相信采雅懂的,我們兩個都需要時間,但妳呢?妳賭上的時間是一輩子,妳真的有想清楚了嗎?我最擔心是妳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看著她,沒有講半句話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想清楚了嗎?我問我自己,卻沒有答案。

 

感情這種事,如果想就可以清楚的話,這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悲傷的人,和受傷的靈魂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看著桌上依舊沒有亮起的螢幕,為自己感到悲哀,但走到這裡,我不想回頭,也沒有力氣再重頭,我真的累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凱茜拍了拍我的頭,「總之,妳要知道,我們永遠在妳身邊就對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點了點頭,心裡的酸澀被凱茜中和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享受這感動不到三秒,就看到小倫氣沖沖的回到位置,然後抓起紅酒就猛灌。

 

我最看不慣人家這樣喝紅酒了,「方艾倫,妳可以不要這樣糟蹋紅酒嗎?它有生命的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她嘟了嘟嘴,放下紅酒後,走到櫃台,拿了一手啤酒回來,打開瓶蓋,就開始喝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和凱茜對看了一眼,然後,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什麼事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凱茜終於在小倫灌完第二瓶的時候,忍不住出聲問:「妳發生麼瘋啊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我發什麼瘋?妳去問周仁丰吧!是他發生什麼瘋,我是哪裡得罪他了,奇怪耶,莫名其妙不理人,問他是發生什麼事,一句話都不吭,我又沒有欠他錢。」小倫罵的超兇。

 

周仁丰就是剛剛在台上表演的樂團吉他手,也是小倫的朋友,不過剛不是來打招呼離開了嗎?小倫沒事幹嘛追出去,還跟人家吵架了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「可能他今天剛好心情不好吧!」我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他心情不好?那是他家的事,為什麼要遷怒到我身上,跟他講話還愛理不理的,我為什麼要拿我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。」小倫的火氣真的不是蓋的,有夠大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妳沒事去測人家屁股溫度幹嘛?」凱茜翻了一個白眼,「可能人家要去忙,妳不要想太多了,幹嘛沒事跟妳生氣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妳們是不是我朋友啊?」小倫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們都在幫周仁丰講話,但事實上我們是對事不對人啊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是,但我們不盲目。」凱茜講完這句話之後,小倫大概連續飆三百多句髒話吧!

 

        看平常大家損我的功力,對於凱茜講的這句話,我真的非常認同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小倫大概是在我們身上得不安慰,東西也不吃了,就是一直喝,亂喝一通,店裡的酒類,她都快點過一遍了,只有我和凱茜還是慢慢的吃著美食,佐迷人的紅酒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結果,這樣猛灌小倫真的醉了,完全不省人事的那種,因為我問她一加一等於多少,她看著我說周仁丰王八蛋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答案哪有那麼多個字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看她醉成那樣,我們只好散會,先把小倫送回去,因為凱茜和小倫家在同一個方向,所以就讓凱茜陪著小倫回家,我再自己坐計程車回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妳OK嗎?」凱茜看著我問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點了點頭,凌晨一點多,雖然台中治安不是太好,但婦幼專線計程車是女人的好夥伴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叫了二台車,看著凱茜扶著小倫坐上車子之後,我才上車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習慣性的又拿出手機,依然是沒有半通電話,我拿著手機猶豫要不要按播出鍵,一直反覆著,因為文森不喜歡有電話查勤的感覺,所以我總是盡量不要太常打,但是,他又很少打給我…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在決定失去自尊與自我安心下掙扎,凱茜總是要我不要打給文森,讓他主動打給我,她說欲擒故縱是對付鄭文森最好的方法,但到最後妥協的都是我。

 

所以,我還是按了播出鍵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連打二通,都轉入語音信箱,我又開始覺得不安,他去哪裡了?跟誰去聚餐?現在到底回家了嗎?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真的討厭這種感覺,但它卻不時的在發生,我在鄭文森身上找不到安全感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面對愛情,從以前的自信滿滿,每經歷一次傷痛,就會隨著時間慢慢的消失,留下的只有那連自己都瞧不起的卑微。

 

        跟司機說了另一個地址,十分鐘後,到了文森家門口,看著門外的停車位置依然是空的,那就表示他還沒有回家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半夜沒回家,連手機都不通的男人,好幾次我都說要分手,但他卻不肯,總是告訴我,他很愛我,看著他的臉,我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心軟,而現在我要嫁的就是這種人,眼淚一瞬間凝聚在眼眶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小姐,妳要在這裡下車嗎?」司機先生看我一直都沒有動靜,開始不耐煩的問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仰著頭深深的吸了口氣,不讓眼淚流出來,對司機搖了搖頭,再告訴他另一個住址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十五分鐘後,我到家了,客廳昏黃的燈光,爸媽都睡了,他們從來不管我有多晚回家,就算是沒有回家,也從不打半通電話。

 

可有可無,是我對他們擁有我的態度所下的註解,非常貼切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穿上室內拖鞋,打算進房間時,對面房間的房門突然打開,結婚的妹妹從裡頭走了出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姐,妳回來了喔!」她帶著燦爛的笑容看著我說,沒有人會不愛她這種像陽光般的笑顏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所以,爸媽對她特別疼愛,運氣特別好的她,還找到了一個富二代的老公,生了一對白白胖胖的可愛龍風胎,想回娘家就回娘家,老公照三餐打電話關心,現在會在家裡,九成九就是老公去國外出差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嗯,董世鈺又出差了?」我淡淡的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她微笑的點了點頭,「嗯,他去慕尼黑參加展覽,明天下午會到台灣,他說想請大家吃飯,慶祝妳要結婚,我有先跟Girandole訂明天晚上的位置,他們店的油封鴨真的好好吃…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還沒有等妹妹說完,我便拒絕了,「不用了,我明天晚上會很忙,可能要加班,他的心意我收到了,跟他說一聲就好,請他不要客氣。」這世界上最令我難受的組合,大概就是全家人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看到妹妹幸福的樣子,我不想羡慕她,更不想忌妒她,全家人要去哪裡做些什麼,大約從我高中開始就盡量不參與,小時候那種被忽略、受傷躲在棉被裡哭的記憶還太過鮮明,在我還沒忘記之前,還是能免則免吧!

 

        妹妹一臉可惜的說:「是喔!都訂好了說,還是等妳下班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搖了搖頭,「不用了,不然妳帶爸媽去吃,那間法國餐廳是我們公司的客戶,我會交待一下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是想幫妳慶祝的,妳才是主角…。」妹妹還想繼續說下去的時候,房間裡的小apple已經醒過來在找媽媽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對她比了比裡面,「apple在找妳了,改天吧!」,趁著她回過頭的時候,我快速的開了門,回到了房間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好友們應該巴不得我趕快取消婚禮,會想為我慶祝的人,大概也只有她了吧!可是,我真的不想把自己丟進那種氣氛裡,雖然我已經習慣家人的眼神不會放在我身上,習慣歸習慣,再身歷其境又是另一回事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沒有辦法討厭妹妹,因為至少這三十年來,她一直對我這個姐姐很好,但我也沒有辦法喜歡她,因為她,我不知道被父母疼愛是什麼感覺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所以很抱歉,距離才是我們的相處之道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梳洗完了之後,我擦著身體乳液,電話傳來簡訊的鈴聲,直覺是文森,我從床上跳下來,跑到書桌旁查看,結果是凱茜,她把小倫送到家,也回到家了,要我早點睡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手機螢幕顯示,凌晨二點五十六分,我想今天是等不到他的電話了,卻還是忍不住又撥了一次電話,但依然是轉接到語言信箱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和文森認識是因為去參加了小倫同事May的生日party,那天玩的很開心,文森很有幽默感,人也很隨和,我們聊了一整個晚上,Party結束了,我們還沒有喝過癮,便又到了居酒屋繼續喝,他告訴我他單身,我說我上個星期剛跟男朋友分手,他說要送我回家,但隔天醒來,不是在他家,也不是在我家,是在Hotel的床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們發生了關係,早上看到對方,笑了笑,一起約到樓下吃早餐,他送我上班,我等他下班看電影,沒有什麼熱烈的追求,就這樣在一起。

 

曾經分開過一次,覺得彼此不適合,但因為夜太漫長,兩個人太無聊,約出去吃飯後,就又莫名其妙的復合,一直到現在。

 

        談到最後,我其實也懷疑自己,跟文森在一起,是因為愛,還是怕孤單、怕寂寞,怕被黑夜吞噬,才選擇繼續留在他身邊,有很多時候,兩個人在一起,靠的也許不是愛情,即使是害怕寂寞,也是互相依賴的理由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這是所有戀愛中的人都不願意去揭穿的現實,我也是其中之一,就這樣擱著、放著,一天過了一天,年紀大了,看著妹妹擁有這麼幸福的婚姻,我也想離開家裡,重新組織我的家人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這也是我決定要結婚的原因之一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但現在我躺在床上,又開始繼續天人交戰,結婚?不結婚?該結婚?不應該結婚?還是應該要重新再來一次?想到這裡,心裡又更覺得的害怕,我已經過了那一段可以狠狠揮霍的時期,已經不再年輕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的戰鬥力隨著年紀呈現反比,面對找尋與等待,我真的倦了也累了,只是想要一段平凡穩定的感情,為什麼會這麼難?我真的不懂,我是哪裡做錯了?一直以來,感情路總是比別人豐富,卻又辛酸。難道夏青青這個人,註定得不到幸福?

 

        當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時候,就只能把那一切的怨天尤人往身上堆,我就是這樣在生活,日復一日,有時候都忘了夏青青是誰。

 

面對這一切的未知,這個晚上,我又失眠了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有沒有入睡,我真的不知道,只知道沒過多久,手機鬧鐘就響了,我馬上起身,不想在再繼續躺在床上自我放逐,很快的把自己梳洗完畢,換上一件低胸合身的紫色短洋裝,再穿上高跟鞋,花了二十分鐘化妝,年紀越來越大,花在化妝的時間就會越來越多,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拿著包包,走出房間門口,小apple跟小kiwi就跌跌撞撞的走到我前面,叫著姨,不是我在說,這兩個小孩可愛的跟天使一樣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面對他們,是我最沒有心防的時候,抱了抱他們,準備去公司上班,離開前妹妹還要我如果有早點下班,要記得打電話給她,她會再安排去吃飯的時間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點了點頭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但我知道,這通電話是不可能會撥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在公司附近的星巴克買了杯焦糖瑪琪朵後,到了公司,經理還沒有來,另外一個和我同是主任的王安利看了我一眼,一如往常的說:「妳到底是樂朵門市部主任還是金錢豹的酒促小姐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沒有搭話,戴上識別證走到外面門市,看到VickyYuki在整理打掃門市,擦著酒瓶上的灰塵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們公司是菸酒代理商,進口好酒、雪茄,主要業務來源都是高級餐廳、飯店,還有全省六間門市,而台中除了是總公司以外,也是門市旗鑑店,一樓規劃為門市,二樓是辦公室,三樓以上就是放酒的地方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大學畢業時,當其他三個好友都決定好自己人生的目標及方向,我還在游移不定,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,因為對烹飪很有興趣,所以到了一間法式餐廳工作,裡面的師父教我做甜點,還教我怎麼品酒,漸漸的愛上了紅酒的味道,當公司在招募儲幹部的時候,我就進公司了,這一待就是好幾年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紅酒最大的魅力在於,不同人喝有不同的感受,不同時間喝有不同味道,師父曾經對我說,喝酒不只是味覺,而是心裡的感受程度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一杯好喝的紅酒,它會告訴妳,它想表達的,但如果妳無心接受,它就只是酒精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每一口停在我嘴裡的酒,我都試著跟它們溝通,我能掌握酒的程度,比掌握自己的人生,來的要得心應手許多,也許是這樣,又更加深了我喜愛酒的程度。

 

        Vicky看到我,很開心的跟我打招呼,跑到我旁邊:「夏主任早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微笑的看著她,也對她說了聲早,我真心喜歡這個二十歲的小女孩,晚上還在唸書,白天工作,很認真又負責任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主任,我昨天終於賣掉一瓶酒王,超開心的,第一次賣這麼貴的酒,我都覺得好像在作夢,還好主任有給我偷喝過一口,我才知道味道,不然客人怎麼問我,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。」她笑的眼睛彎彎,很興奮的對我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很棒啊~繼續加油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她點了點頭,踏著愉快的腳步離開,果然青春真的無敵。

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(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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