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視了一下,看到她們都準備就緒,我便回到辦公室,準備繼續工作,我的上班時間是早上十點到晚上七點,但我在公司七年了,自然也不受上下班時間的限制,沒事可以早點離開,不過只要公司辦活動,忙到半夜也是常有的事。
而我們門市部吳春花經理,一個星期能看到她二次,就要偷笑了,門市的業務工作幾乎都是我和王安利一起分擔。
雖然王安利嘴巴不太好,但我的朋友一個一個都在比嘴巴厲害,對於她對我說的話,我真的從來沒有受傷過,因為她跟凱茜一樣,嘴巴不好,但都是善良的人。
就像她每天都要損我一次,說我是酒促小姐,但看我穿的少,她都會默默的去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,雖然她不說,我可是都有看在眼裡。
今天也一樣,她去調完空調的溫度後又說:「妳是不是都沒有衣服穿,妳比我早升主任,薪水應該不會比我少,可是買不起布料多的衣服嗎?」
我笑了笑,沒有回答,我總不能說,我要穿的少才會有自信吧!但事實就是這樣。
四個人站一起,穿一樣的衣服,我肯定是最不起眼的那個,我沒有凱茜的獨立自信,也沒有采雅的優雅美麗,更沒有小倫的聰明伶俐,我唯一的優點也就只有,身材比例好一點點。
知道自己這樣才能引人注目之後,我就習慣穿的比較少,沒有要勾引誰的意思,只是這樣我才能有自信的做自己的事,有些女生喜歡裝可愛來表現自己,有些女生要穿著名牌才會顯出自己的價值,我只是剛好屬於比較不討喜的那一個族群,要穿的辣一點,才有安全感。
我避開她的問話,「台北大直門市的庫存,妳核對過了嗎?麗晶飯店要訂Torbrek Woodcutter三箱,目前台中這裡的不夠,可能要跟大直調。」
「我調完了。」她淡淡的說。
我點了點頭,在心裡笑著,每天都要來一次這種戲碼,我是不累,不曉得王安利累不累。。
安利看著我,還想要再說什麼的時候,經理居然進公司了,穿著美麗幹練的套裝,後面還跟著業務部的小威,他很生氣的不知道在跟經理講什麼,然後經理緩緩的走到位置上坐下,很悠閒的拿起報紙翻,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。
「吳經理,那個KAYA飯店的新經理就是在找我碴啊~他說如果不重新送企劃,他就是要跟我們公司終止合約,明明之前配合那麼久都沒有問題,現在是怎樣,還說我選的酒難喝死了,他到底懂不懂酒啊~」小威很生氣的說,說完還踢了一下桌子。
經理緩緩的放下報紙,很氣定神閒的喝了一口我的咖啡…,呃我的咖啡什麼時候被她拿走了。
接著慢慢的說:「那關我什麼事?」
不要說經理無情,事實上業務部的問題是該問直屬上司,怎麼會問到我們門市部?我也真的不懂。
「吳經理,門市部也是業務的一部分啊,業務總監去新加坡開會,他說有問題可以來找妳啊~怎麼辦?KAYA的代理經理說後天就要送新的酒單,可是我完全沒有頭緒,這樣下去,被解約了怎麼辦?」
經理停下手邊的動作,然後動也不動,過了五分鐘後,我知道大事有點不妙,不會又要我幫忙吧?結果,她口裡吐出來的名字是,「安利,妳幫一下小威,如果有需要,陪他再去了解一下狀況。」
我偷偷的喘了一口氣,然後被王安利看到,被她瞪了一眼。
結果主任跟我講了另一個壞消息,「對了,青青,明天在帕莎餐廳有一場品酒會,雖然排班表上妳是休假,但那天VIP客人不少,所以妳到現場支援,休假就自動順延。」
我就知道,我夏青青哪來這麼好運,這個永遠都不是幫忙一下,而幫忙到散場。
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沒有辦法休假了,但我也習慣了,品酒會門市部都是負責支援的那一方。
整理了一下文件,手機震動了一下,原來是婚紗店傳來的簡訊,問我新郎什麼時候要過去挑禮服?
新郎?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,我那個失踨二十幾個小時,還沒有半點聲音的男朋友,就是新郎。
拿了手機走到樓梯間,按下撥出鍵,那種不接電話的恐懼感,也在那一瞬間溢滿我的心。
電話音響了很久,我打算放棄時,文森卻接起電話,很不開心的先罵了我一頓,「我不是說過我在上班的時候,不要打電話嗎?妳到現在還是記不住嗎?」
莫名其妙被兇,我覺得好委屈,哽咽的說:「婚紗店問你什麼時候要去挑禮服?」
「這很重要嗎?妳就為了這個打給我嗎?妳知道最近業績不好,我被主管盯了滿頭包,然後我還要在開會的時候,出來接妳這通電話,只是為了要問我什麼時候要去挑禮服?」他語氣很不滿的說著,我幾乎可以想像他現在不高興的表情。
我不知道要說什麼,淡淡的回了一句:「對不起,你忙吧!」就掛掉電話。
我整個人洩了氣,呆坐在樓梯上,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,也許如果文森爸爸沒有過世,我們應該也不會為了傳統習俗結婚,兩個人就這樣耗著。
只是,一切都好像來不及了。
擦了擦眼淚,回到工作崗位,該作的工作的完成了,只能望著電腦發呆,不停的想起鄭文森,該傳簡訊跟他道歉嗎?我害怕吵架,害怕冷戰,所以我習慣先妥協。
久了,真的好累。
一直神遊到下午六點,不想待在公司,也還不能回家,跟妹妹說今天要加班,所以不一起去吃飯,她還要我提早下班就打給她,心情糟透的我,
真的不想再去面對所謂「家」的那一切,不想假笑、不想客套,那些我都不想。
我坐了計程車,到我最常自己一個人去的pub,但pub哪有這麼早開,我就坐在店門口旁的造景階梯上,發呆、放空。
這是我調適自己的最好方式,什麼都不要去想,什麼都不要去管,我就待在那個小小的世界,不想被任何人打擾。
但放太空的下場就是睡著,我在睡夢中被叫醒。
「青青姐!青青姐!」
我睜開還沒回過神的雙眼,看到喊我起來的,就是pub的bartender阿宏,他拿了一件外套蓋住我裸露的雙臂。
「你上班啦?」我問。
「我先來開門,妳怎麼睡著了?在這裡等很久了嗎?不會打給我嗎?我可以早點過來啊!」阿宏邊說邊走到鐵門旁,拿出鑰匙轉了幾下,因為鐵門生繡的關係,一拉開會有尖銳的刺耳聲,所以我馬上習慣性的摀住耳朵。
習慣性的…,因為這不是我第一次來等阿宏開門了,只要和鄭文森吵架,我就會來這裡,這間pub是公司的廠商,我和老闆也熟,但老闆去上海開店了,這間店就丟給阿宏看著,雖然生意沒有特別好,不過死忠的客人還是大有人在。
我就是死忠的那一派,這裡讓我覺得安心,即使自己一個人喝酒,也不用擔心,因為阿宏會看著我,如果真的喝太醉,阿宏會在打烊後送我回家。
跟著阿宏進到店裡,我很自然的坐到吧檯前的第二個位置,他從架上子上了拿了一個酒杯,和一瓶50年皇家禮砲放到我面前,我把披在我肩上的衣服還給他。
他看著我身上的衣服,又搖了搖頭,我不在意的笑了笑。
皇家禮砲。這算是威士忌裡最合我胃口的,它聞起來很香有花香、核桃香,喝起來口感多變,醇郁、甘美,如果把酒當成女生來看的話,它就是第一名模,所以我喜歡,也許是在心裡期待,自己也能夠像它那樣。
1:2.5,威士忌和水的完美比例,但我總是習慣再多加一點威士忌,可能別處得不到的,想從這裡得到一點慰藉吧!
阿宏邊準備開店邊問著我:「又跟妳男人吵架啦!」
我笑了笑,很大聲的說:「沒錯。」
他搖了搖頭,把放在桌上的椅子,一一搬下來,笑著說:「我問錯了,我應該是要問,妳男人又兇妳啦?」
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下,拿起酒杯喝了一口。
「我真的覺得如果外星人來的話,妳真的是很值得研究的個體,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在情場吃虧的類型,可是每段感情虧都吃很大,看看我從高中在這裡打工,認識妳到現在,我都退伍了,妳還是在吃虧,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妳,可惜不是在打電動,不然我多想叫妳砍掉重練。」阿宏很不客氣的說。
「幹嘛這樣,你現在是要雪上加霜就是了?」
他走回吧台,從底下櫃子拿出統一牛肉麵和雪平鍋,開始煮泡麵,嘴巴還不忘回我:「我這幾年霜都加多厚了,妳一點都不怕冷啊~真的很妙,妳的細胞可以拿去複製繁殖,造福台灣男性,臉蛋不錯、身材火辣還不吵不鬧,全世界男人的理想型。」
「聽起來很刺耳的稱讚。」我說。
「雖然男人大部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,這個我承認,但就算遇上不好的男人,也得把妳自己照顧好吧!」他拿從冰箱拿出一顆蛋,打進泡麵裡。
我看著他熟悉的動作,回答著:「我看起來很不好嗎?」
關掉瓦斯,他把麵倒入碗裡,然後放到我面前,「外表看起來是很好,一樣辣,但是…。」他停了下來,指著自己的胸口,接著說:「這裡不好很久了。」
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,雙肩垂了下來。
「感情的事,我不能多說什麼,妳也只知道,我自己女朋友也是一個換過一個,我也是個壞人,但是,身為朋友的我,實在是不想看妳這麼糟蹋自己。」他真誠的說著,讓我很感動,真的沒有白疼他了。
可是還沒感動完,他就用手指很用力的彈了我的額頭,「快吃,發什麼呆,妳自己搞定,我要去忙了。」
我點了點頭,默默的掉了一滴眼淚,不是我愛哭,是泡麵的煙霧跑到眼睛裡了。
實在是沒有胃口,我隨便吃了二口,便把泡麵移開,開始喝著我的威士忌,離開店時間越來越近,工讀生也來了,酒促小姐也來了,慢慢的人越來越多,店裡開始正常的工作運作。
我依然坐在吧檯位置上,喝著一樣的酒,發一樣的呆,任由其他人在我身後穿梭。
這種感覺讓我很壓抑,就像是全世界的人都在往前走,可是我還是站在原地,徬徨、無助。
我看著阿宏調酒的樣子,熟練、快速、美觀,也難怪邱大哥可以放心去上海去開店,這裡阿宏經營的很不錯,慢慢的客人的酒單處理完了,他洗了個手,看著我,再看著我面前那碗湯汁被麵條吸光的統一牛肉麵。
「妳什麼時候,才可以正視非洲小孩沒飯吃,然後妳這麼浪費這件事?」他瞪了我一眼。
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「你有看過心情不好還吃很多的人嗎?」
「妳真的是…。」他受不了的開始處理我留下的食物。
「幾點啦?」我問。
他看了一下手錶,回答我:「再十五分就十二點了。」
「哇~這麼晚了喔!我剛進來的時候,也才九點多。」時間快的,讓我措手不及。
「妳現在才知道喔~酒都喝了半瓶,以為還能多早?」
「那我要回家了,明天還要去忙品酒會,早點回家睡覺卡實在,先去上個廁所好了,記得幫我叫車。」我跳下椅子,晃了二下。
阿宏的表情緊張了一下,「妳還好吧~可以回去嗎?還是我送妳回去?」
「不用啦~又不是第一次!」我揮揮手,要他繼續工作,重複的受傷、重複安慰自己、重複的重複,第一次已經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。
要不要喝醉?其實全靠自己的意志力,如果不想喝醉,即使身體搖搖晃晃,你的意識還是可以很清楚。
我喜歡喝酒,但不喜歡喝醉,更不喜歡喝醉之後,無法掌握的一切,它可以帶給你快樂,也可以帶你進地獄,就跟愛情是一樣的,我無法控制愛情,唯一能做的,只能控制自己。
即使,酒精麻醉了我的身體,我依然清醒,和文森吵架的煩躁,依然還佔滿我的腦子。
揮之不去。
從洗手間走出來之後,準備走到吧台拿包包時,突然有一道聲音,在我旁邊響起。
「小姐,我們要海尼根一打。」
我想他應該不是在跟我講話,於是我繼續往前走,手卻被用力拉住,我有一點生氣,回頭一看,是一個光頭穿著黑色背心,眼神全是醉意。
我掙開他的手說:「我不是酒促小姐。」
他突然聲音很大的說,「妳不是酒促小姐?妳不是的話,這裡還有誰是?妳就是酒促小姐啊~」
我不想解釋什麼,尤其是對一個喝醉的人,我瞄了一眼他的同桌,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,感覺起來就像那種嗜好是欺負良家婦女,工作是在夜市收保護費的那種人。
還有一個人居然頭髮明明就很短,還硬要燙捲,穿著黃黑色復古花襯衫,鈕扣只扣到胸前第二顆,不是露出大半的胸膛,而是白色背心衛生衣,還帶了一條很粗的金項鍊。
一瞬間我以為他在COSPLAY艋舺,把自己當成阮經天。
本來還有一點怒氣的我,被他的造型逗的火全滅,真的好好笑,不想計較,便又繼續往前走。
沒想到那個光頭男,居然又再抓了我的手,我回頭瞪著他,不經意又瞄到那位艋舺男,這才發現,他也正看著我,他的眼睛不大,但眼神好清澈、輪廓很深,帶著微微的笑意。
但這有什麼好笑的,我再次甩掉光頭男的手,正色的說:「我不是酒促小姐。」
他還想繼續跟我囉嗦時,阿宏走到我旁邊,把到我拉到身後,然後對著他們說:「不好意思,客人,這位小姐也是客人,您需要什麼?我馬上幫您服務。」
光頭男還在那裡囉哩囉嗦的時候,我就在阿宏身後說,「我先走了。」看到阿宏點了點頭後,我轉過身走回位置,拿了包包,然後離開pub。
到了外面,等著阿宏幫我叫的計程車,過了十分鐘,車子還是沒有來,我猜應該是剛剛在裡面爭吵花了太多時間,計程車早來過了。
只好拿出手機重叫一次計程車,繼續等待的時候,我看到剛剛那位艋舺男走到外面,站在距離我一百公分的地方,叼著一根菸抽著,眼睛猛瞅著我看。
被盯著的感覺很不自在,我轉過頭去,儘量不和他的眼神有任何的接觸。
他突然在我身後出了聲音,「剛剛有嚇到嗎?」
他看起來是講台灣國語,然後第一個字都國罵四聲的那種人,沒想到國語發音還挺標準的。
我當做沒有聽到,他又再問了一次,「剛剛有嚇到嗎?」
很想再繼續當做沒有聽到,可是看在他好像還滿有誠意的感覺,我回過頭說了一句,「沒事。」
他點了點頭,丟下煙蒂,然後伸出腳踩熄,我發現他穿的鞋子居然是好久不見的英雄牌藍白拖鞋。
這個人真的貫徹cosplay的精神。
沒想到他居然笑著說:「我朋友是無心的,他沒有別的意思,很單純的只是因為妳穿的太像酒促小姐,所以以後衣服多穿一點,這樣比較安全。」
那一股覺得他對我有誠意的感覺,馬上像泡泡一樣被刺破,破的無的聲無息,消失無踨。
可能是只有一個人,我可以比較勇敢一點點,「那跟穿多穿少沒有關係,是個人修養品德有關係,難道路上穿的比較少的人,都是酒促小姐嗎?不然你穿的像道上兄弟,走在路上有被人砍一刀嗎?」
他不以為然的笑了笑,「這叫時尚,這叫潮流,我身上的衣服、配件,每一個都是時代的文化指標和精神,妳穿的這麼少,叫做誤解。」
好累!跟沒有辦法溝通的人講話,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。
我不想再跟他說第二句,很慶幸的,計程車也剛好到,我二話不說連一句再見也沒有必要,上了車,準備回家。
坐在計程上,心想著該不該跟文森妥協示好,假裝什麼事都沒有,然後結束吵架,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假裝,很厭倦,可是吵架冷戰更厭倦,我拿出手機,決定讓自己再妥協最後一次。
才剛拿出手機,電話就響了,來電顯示是文森。
我心裡很開心,卻要假裝鎮定,用著平常的語調接起電話,喂了一聲。
「妳在哪裡?」
我淡淡的說:「計程車上。」
「妳晚上去哪裡了?」
「沒去哪,跟朋友去吃飯。」我亂說。
「不會又是跟妳那群姐妹吧!少跟她們出去,不要被帶壞了。」他說。
我知道文森也不喜歡我的朋友,但不喜歡歸不喜歡,從口中說出來批評又是另一回事,「不要這樣說她們。」我微微的怒氣。
他似乎察覺到了,「好,我不想吵架,今天中午被主管削了一頓,口氣比較不好,妳不要放在心上,是我的錯,我晚上有去挑完禮服了。」
「是喔~為什麼不叫我陪你去挑呢?」
「因為我自己去只要半個小時,跟妳去可能會變成三個小時,來我家吧!我煮好消夜等妳。」他接著說。
於是,我們又再次的合好。
愛情就是這樣,在裡面的永遠都是瘋子,而在外面看的,是即將成為瘋子。
--------夏綠蒂。
隔天一早,在進公司之前,我回家換衣服梳洗,準備出門之前,母親走到我房間,拿了一盒小東西遞給我。
她說:「這是妹婿要送給妳的,昨天妳沒能到場,他和妹妹挑了一組首飾送妳。」
我接了過來,真不愧是妹妹,完全不能拒絕,拒絕我就成了壞人,「謝謝~我再打電話跟妹婿道謝。」
母親沒再說什麼,就離開了房間,而我坐上計程車時,傳了一封簡訊給妹妹和妹婿,感謝他們的禮物和祝福。
這一切,就好像是在對客人那樣,簡單又客氣。
到公司之後,原本以為晚上才開始的品酒會,至少我白天是可以喘口氣,處理完例行工作之後,再到會場去幫忙,沒想到才一踏進辦公室,包包才剛放下,經理電話就來了,要我馬上到會場幫忙。
因為整個一團亂。
該準備的道具沒有拿,請工作人員再回去拿,一來一往又花了一個多小時,少東少西,又把VIP座位圖弄丟,工作人員又把檔案刪掉了,只能在現場又重新安排座位。
一陣混亂結束,把前置作業準備好之後,已經是下午五點多,七點開始的品酒會,我還沒有打理自己,決定先回公司換衣服,公司都有準備一些小禮服在更衣間,為了擔心隨時會有重要的場合,方便讓我們更換的。
準備離開餐廳的時候,我在門口遇到熱心的Vicky。
她跑到我面前開心的說,「青青姐,我被派來支援,好開心喔!」
開心?支援到一百場之後,開心這兩字就不曾再我的口中出現,不過年輕就是這樣,什麼都不怕。
我笑了笑,提點一下她,待會要注意的地方,Vicky很聰明一下就記住了。
「妳記住了就好,反正我在現場,妳有問題馬上找我,但是現在我得先回公司一趟,不能穿著短褲背心就接待客人。」看了一下手錶,快六點了,很擔心這樣來來回回會來不及。
Vicky急忙拉住本來要往外衝的我,「青青姐等一下!王主任有叫我拿衣服過來給妳,她看妳四點還沒回公司就知道妳一定來不及,所以叫我順道就幫妳送禮服。」
接著把手上的包包遞給我。
我道了聲謝,之後趕緊到化妝室換衣服,一套寶藍縀面禮服,雖然王安利嘴裡都在說我穿的太少,但她幫我挑的禮服,也沒有保守到哪裡去啊!該露胸的露、該露腿的也露。
換好之後,幫自己整理了頭髮,補了個妝,準備完成,進到大廳,VIP客人也慢慢的進來。
基本上,品酒會的活動,大部分都是餐廳和酒商合辦,我們會提供酒,再搭配餐廳設計的菜單,餐廳可以邀請他的貴賓來參加,有些貴賓喜歡我們的酒,就會藉由品酒會的時候下訂單,或是之後到門市購買。
時間久了,餐廳的VIP客人,跟公司的VIP客人,多多少少都會有重複,這就是為什麼公司覺得門市部需要來支援,這其實也是另一種客戶服務。
所以,遇見了不少店裡的熟客,很開心的聊著天。
安排客人就坐,我站在一旁,很快的品酒會就開始,美酒佳餚享受之餘,侍酒師介紹著今天的酒款,大家都很專心的聽著,我也不例外,喜歡聽酒的故事,這樣在品嚐酒的時候,內心才會有更深刻的感受。
但總是有一股很專注的力量,從我背後襲捲而來,我回過頭去,眼裡看見的都是每張認真聽侍酒師說話的臉,也許是自己想太多,我又再回到酒的故事裡,但那一股注視還是依然在我背後,我感覺很不自在,最後,還是先離開宴會廳,到接待處休息。
一個小時後,菜上完了,接下來的就是大家的社交時間,這個時候,也是公司的重點,喜歡這些酒款的VIP客戶,會開始下單訂購,所以我又開始忙的團團轉。
「青青啊~這酒妳要在下星期寄到我公司啊!剛好有外國客戶來參觀,正好派上用場。」建設公司的劉經理,一下單就以箱計,平常送給客戶或員工的紅酒,也都是跟我訂的。
我笑著說:「沒問題,我再送你一瓶老婆最愛的白酒,沒記錯的話,她生日好像快到了。」
劉經理大聲笑了笑,摸摸我的頭:「妳就是這麼貼心,難怪我老婆三不五時就叫我要幫妳介紹個好對象,要不是我兒子還在唸高中,真想讓妳當我媳婦。」
「沒關係,我可以等他唸完高中、大學畢業,然後當完兵,只要他不介意我比他大十二歲。」然後那時候,我就快要四十歲了。
真是一個殘忍的事實。
劉經理又很捧場的說:「好,等他從台北回來,我再問他。」
開心的送走了劉經理後,另一位經營百貨業的VIP張經理也走到我旁邊,笑著說:「青青忙完啦~」
我回頭一看,趕緊打招呼,「哈囉,張經理,好久不見。」
「真的好久不見啦~每次到店裡都沒有遇到妳,上星期參加華都飯店的品酒會,是遇到安利。來~我跟妳介紹一下,這位是我朋友,震華。」張經理介紹站著在他旁邊的一位男士,西裝筆挺,俐落英挺的髮型,給人一種乾淨穩重的感覺。
「妳好,我是陸震華。」他很有禮貌的對我伸出了手。
我也帶著微笑給予回覆,「你好,我是夏青青。」他的手厚實,卻有一點粗糙,食指關節還有著厚厚的繭,和他身上的鐵灰色的亞曼尼西裝有著很大的對比。
對上他的眼神,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,這雙眼睛,我好像在哪裡看過。
張經理拉回我對他的好奇,接著說:「震華也很愛品酒,你們對酒的熱愛不相上下喔!」
陸震華接著說:「真正愛酒的人都是善良的人,因為懂得傾聽酒的聲音。」
我笑了笑,認同他說的這句話。
剛好有其他客人在找張經理,於是他很快就離開,只留下我和陸震華,對於這種狀況,我不陌生,但陸震華看我的眼神,總有另一層涵義的感覺,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對話。
氣氛就僵在這裡,我只能默默的低著頭,迴避他的注視。
也許這一瞬間的凝結只有五秒,但我卻覺得像是過了五個小時那麼久,最後他終於出聲。
「今天還是穿這麼少,還好老張有介紹,不然我又要以為妳的工作不是酒促小姐,而是酒店小姐,妳不冷嗎?」他這一聲,嚇的我抬起頭盯著他猛看。
我一臉疑惑,這話有點熟悉。
然後,我看著他拉開領帶,解開第一顆鈕扣,我又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,這個人真的好可怕。
「你在幹嘛?」我驚慌的問,這裡明明還有很多人,他為什麼要這樣?
他帶著壞笑,眼睛直盯著我看,然後默默的從衣服裡拉出一條金鍊子,對我說:「時尚。」
昨天晚上的記憶一股腦兒的竄入我的腦中,看著他依舊清澈的眼神,才想起來原來他就是昨天晚上的艋舺男。
也怪我會記不起來他是誰,昨天的樣子和今天根本沒有辦法相比,那頭燙的超捲的捲髮,今天卻是梳的整整齊齊,要不是他的提示,我真的沒有辦法把他們兩個聯想在一起。
「換了衣服,嘴還是一樣不饒人。」我收了笑容,淡淡的說。
他大笑了一聲,脫下他的外套,然後蓋在我身上,「我這個人是中肯,適度的展現自己是很好,但我媽說過度曝露就是對自己身體不尊重,即使妳覺得自己身材很好。」
我看了他一眼,準備拉下他的外套,他卻拉住我的手,然後說:「聰明的女人,不會阻止男人的紳士行為。」
「可惜,我一向都很笨。」拉下他的外套遞給他,然後走到接待處,拿了我的東西,頭也不回的離開。
我的人生中,已經有太多奇怪的人了,真的不想再增加一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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